傑爾坐在院子角落的一塊平地上,磨著他那把又大又寬的劍。這把劍是他家族目前唯一留存的物品。
嘎吱聲、沙沙聲、沙沙聲…
斜陽緩緩沉入地平線,完全被他的背影籠罩,額頭泛著古銅色的光澤。那把劍堅硬無比,與其說是劍刃,不如說更像是磨礪的磨刀石。當磨刀石磨得變薄時,傑爾便會把它丟到一邊,再從溪流附近找一塊合適的磨刀石,重新磨利劍身。
嘎吱聲、沙沙聲、沙沙聲…
事實上,他那把被賦予靈力的劍根本不需要保養。它自身蘊含的力量懂得如何保持鋒利,使其永不鈍化。然而,隱匿的劍士卻需要規律的生活。他不再像以前那樣狩獵,也沒有人照顧他,只能靠磨礪自己那把可憐的劍來維持生計。
那把曾斬斷狂風、守護狼族的神劍,如今卻默默地磨礪著磨刀石,彷彿接受了眼前這悲慘的現實,屈服於主人毫無意義的舉動。
灰狼族的首領Kyeol原本是一隻勇敢的狼。
即使與人類的戰鬥愈演愈烈,他從未變得悲觀或軟弱。然而,隨著他的族人在他逗留期間逐漸消失,他兩個心愛的孩子下落不明的命運也愈發清晰,他曾經熾熱的鬥志也漸漸消退。
他初來此地時,心中仍懷著一絲希望,希望留在森林裡的兩個孩子還活著,正在拼命求生。京日夜搜尋著森林,尋找孩子們的蹤跡。他也尋找著那些返回如今已成廢墟的狼族家園的倖存者。為了支持京,除了待在寺廟的時間外,我陪他徹夜和清晨四處奔波。
但這是否是因為戰爭持續時間太長呢?
狼族的蹤跡消失得無影無蹤,速度之快令人震驚。人類的殘忍很可能起了作用。不久前,我們還在搜尋那些未能完全隱藏靈魂、藏身於人類村莊的狼群。我們發現此事時已為時過晚,雖然我們試圖營救他們,但一切都太遲了。傑爾遠遠地看著被俘虜的狼群和幫助過他們的人類被處決,他緊緊握著拳頭,鮮血滲了出來。鮮紅的血液順著他的拇指滴落,彷彿象徵著他心臟被撕裂般的痛苦。
那天之後,傑奧爾回到了家,平靜地生活了一段時間,不再尋找他的族人和孩子。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,即使孩子們還在森林裡,他們的生存也難以保證。但他放棄得如此之快,讓我覺得很不尋常。他曾經擁有的好奇心、幹勁和智慧正迅速消逝。
失去家人的傑爾對生活的熱情消失了。
我感到有些抱歉,因為有一段時間,傑伊一直隱藏著真身,保持著人形,彷彿這樣就削弱了他的火力。對普通的獸人來說,人形是需要藉由魔力變出來的形態,所以要維持一整天的人形絕非易事。當然,傑伊的魔力遠超普通獸人,所以保持人形對他來說並不算太難受……把傑伊帶到這裡之後,我以戰爭為由,把原本就幾乎不存在的家人也都送回了家。不過,我們還是保持警惕,怕會有不速之客……而且附近也有人家,所以我們格外小心。傑伊即使在睡覺的時候,也很少顯露真身。
我倚在門廊的柱子上,看著那個人靜靜地磨著刀子……突然,我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。
他最終會以人類的形態生活在人類之中嗎?
即使水族之地陷入絕望,能夠靠近他,我卻感到一種莫名的解脫。我從小就常常想:如果他不是酋長的繼承人,或者如果我不是神殿的一員,我們之間還能超越朋友的關係?
童年時與傑爾相處的時光,是我唯一能感受到生命活力與鮮活意義的時光。然而,在我突然被選為寺廟的女祭司後,我不得不與他面對面,從此再也無法與他親近。
之後,他又娶他人為妻,繁衍後代,延續族長血脈……我只能滿足於偶爾聽到我摯愛的傑伊的消息,並繼續視他為朋友。我沒有告訴他,但有時我傻傻地希望,如果我被逐出寺廟,無處可去的傑伊會接納我,或許他會擁抱我。但我們都同意在各自的世界裡盡力而為,我也努力信守這個承諾。然而不幸的是,我越是努力走自己的路,越是晉升為高級女祭司,就越是遠離傑伊,我只能在遠方默默祈禱他的幸福安康。
但...
過去幾週我一直和京奧形影不離,心裡卻一直縈繞著一種不安的感覺。隨著他日漸消瘦,我不知不覺也滋長一些陰暗的想法。如果我繼續這樣下去,是不是最終就能完全擁有京奧了?如果我能把他留在這裡,讓他無法離開我,至少對我來說,這不是好事嗎?如果我能和他單獨相處,那些我不得不把他拱手讓給別人的痛苦,那些無法靠近他的心痛,難道不都能得到補償嗎?
咔嚓、咔嚓、咔嚓……砰!
我把那塊已經磨得很薄的磨刀石丟到院子角落,它應聲碎裂。也正因如此,我那短暫萌生的黑暗幻想也隨之破滅。我站在陽台的柱子後看著傑爾,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思緒已經飄到了何種程度。想到自己最終也成了發動這場戰爭的那些邪惡之人,我不禁感到一陣噁心。我站在陽台上,遞給傑爾一塊手帕幫他擦汗,但我實在無法再靠近他,只好回到了自己的房間。
儘管房間裡比外面涼快很多,但我卻比在陽台上出汗更多。我坐在房間裡,努力平復自己怦怦直跳的心,卻發現自己難以置信地笑了起來。
高尚的你,接近我將是不好的,也是有害的。
當然,即便我將那些黑暗的幻想付諸行動,即便傑伊能完美地維持人形,也維持不了多久。我們都知道,我們不可能永遠留在這裡。如果我藏匿他的事被揭穿,我不僅會被剝奪祭司的頭銜,還會因為饒恕獸人而被處死。或許連我無辜的家人和寺廟裡那些年幼的祭司也會受到牽連。更何況,如果傑伊被揭露是狼族的族長,他們甚至可能要求將整個族群滅族……當然,因為我沒有父母也沒有兄弟姐妹,即便整個族群滅族,對我來說也無關緊要……
“雪兒,我去拿塊磨刀石。”
我聽到傑爾在外面說話。
“好的,我明白了~我們一起去吧?”
“不,沒關係。我一個人去吧~”
夕陽的餘暉在門上投下長長的影子,很快穿過院子,消失不見。他本來可以出去拿幾塊磨刀石,但他只精心挑選了一塊。即便這些磨刀石注定要消失,他依然一絲不苟地挑選著。他把它們磨得鋒利無比,直到它們消失不見,然後隨手扔到院子的角落。或許,你也是這樣排解悲傷,尋求慰藉的。
我再也無法忍受失去活力的感覺了。就像當年失去父親、生命垂危時是你讓我重獲新生一樣,這一次,我也會盡力救你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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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我去年看到南俊躺在月亮罐中間,也就是Vogue畫報發布的時候寫下的……因為我把它當成普通小說上傳了,所以標題就叫Kyeol啦!哈哈哈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