越冬
_
天氣漸漸轉冷。我把櫃子裡放了許久、積滿灰塵的襯墊拿出來。我不禁感覺到它在櫃子裡蜷縮成一團。被壓扁的襯墊吸收了櫃外的空氣，膨脹起來，撐起了皺巴巴的橫切面。飛揚的灰塵散落在空中。
還是直接送去乾洗比較好……每年換季都要大翻天換地換衣服，真是麻煩。尤其是冬天來臨，光是穿棉裊、抓絨衣、野馬裝、抓絨衛衣、冬裝，家裡的衣架瞬間就全都撕爛了。
我整天都在整理和取出過季的衣服，常常會無意中發現一些我忘了或以為丟了的東西。一件黑色高領毛衣。這是我為今天保存的最後一件衣服。這件久違的黑色高領毛衣，肩線附近積了一層厚厚的白色灰塵。我用手粗暴地抖了抖，直到深邃的黑色才沉澱下來，露出了它的真容。我不禁撩起袖子聞了聞。聞啊聞啊。它肯定在衣櫥裡放了很久，聞起來就像一個封閉的衣櫥，清爽宜人。
是啊，它不可能留在那裡。我有點失望。也許是我記起了什麼忘記的事情，產生了錯覺吧。
看起來真的很有趣。
。
。
。
***
“哦，你穿了那件黑色高領毛衣？”
“嗯？”
“我總是說，這很適合你”
“突然？哈哈。”
樸成浩的嘴唇因為我的無意義的話語而尷尬地抽搐了一下，他筆直的後頸微微泛紅。我轉過頭問他：“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？”
“哦，是俱樂部聚會嗎？”
“是啊，我第一眼看到你就一眼喜歡上了你，那時候你還穿著那件黑色高領衫呢。”
他笑了笑，回憶起五年前的情景。
*
五年前，還是大一新生的汝珠在一次夜店派對上遇到了朴成浩。她漫不經心地接過調皮學長遞來的酒，然後上半身癱倒在桌上，彷彿已經半死不活。這都是她惡狠狠地命令這個菜鳥喝酒、倒酒、灑出來造成的。
就在這時，一隻陌生的手臂奪走了汝珠的杯子。穿著黑色高領衫，一臉冷漠地坐在那裡的樸成浩，自然而然地喝光了汝珠的杯子。或許是心疼汝珠，他一把奪過汝珠的杯子，反覆地用自己的空杯子交換。
那時，汝珠第一次看到樸成浩的臉。他以商科出名，但她似乎明白了為什麼系裡的人稱他為商科系的花魁。近距離觀察後，她更明白了。纖細的眼睛，高高的鼻子，纖細的下巴，讓她想起了美人圖上的女子。如果她出生在北韓時代，定會因為嫖娼醜聞在京城引起轟動。看到這樣的臉，她怎麼可能不愛上他呢？她是少數這樣的人之一，所以金汝珠對他一見鍾情。她展現出新生的銳氣，心想金汝珠可不是個推土機。樸成浩疑惑地看著衝過來的汝珠，但沒有推開她。他為什麼要給她機會？汝珠拼命地尋找著一個可以擠過去的角落。
。
。
。
*
說來也怪，她總是陪在我身邊。我以為她是那種喜歡毫不猶豫地接近任何人的孩子，但她卻像鄉下的小狗一樣在我面前徘徊。她開始在我面前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，舉止也有些尷尬。不知不覺中，我的目光就一直追隨著她。該說我有點在意嗎？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？我還來不及思考，你就猛地撞進了我的懷裡。
。
。
。
即使在一起五年了，你還是我難以捉摸的。即使我正為最愛的甜點瘋狂，你總是會遞給我一口，說：“嚐嚐這個”，看看我的反應。你會反覆地把甜點放進我嘴裡，直到我說它好吃。我運動時從不吃甜點，但因為你給我的甜點，我胖了。我以前總以為節制是我的強項。但不知何故，你總是會阻止我。我不懂你為什麼一直堅持要我吃你一直念著的那款甜點。好吧，我覺得這只是你的可愛…
隨著雨季的臨近，我的心情十分緊張。
約會時下雨，她會立刻跑出去，全身濕透，就像魚兒在水裡一樣。作為一個每天早上都會看天氣預報的人，雨傘總是隨身攜帶，但對她來說，雨傘只是個擺設。她會毫不猶豫地跑出去，根本不給我攔著的機會。她害羞的笑容讓我不禁感嘆。她竟然這麼喜歡淋雨，甚至不在乎淋雨的難受，真是不可思議。
嗅嗅…-
汝珠會把鼻子伸到我背後。她常常把鼻子伸進我的衣服裡聞，說衣服味道好極了。我會竊笑著說：「這小東西去哪了？」汝珠特別喜歡這件黑色高領毛衣。她說這件毛衣很適合我，每當我穿上它時，她都會緊緊地抱著我不放。不知不覺中，我的高領毛衣上就沾滿了汝珠的氣味。甜甜的桃子香味和汝珠的味道一模一樣。似乎她的目的是為了掩飾自己的體味。我的衣服上沒有一處不是汝珠的氣味。不知何故，金汝珠的存在就像一條不可改變的定律，一直存在於我的生命中。當然，直到你離開我。
。
。
。
*
在她離開前十天，我才得知她身體不舒服。她從小在醫院長大，童年生活孤獨。她夢想著像正常人一樣上學，和朋友們一起創造美好的回憶，並愛上自己喜歡的人。幸運的是，在長期住院後，這個小女孩康復了。她恢復了健康，不再需要輸液或輪椅，能夠繼續生活。她參加了為未來而設的高中入學考試，並考上了自己理想的大學。她可以盡情享用一直想吃的甜點，也能感受到病床窗外飄落的雨滴。更棒的是，她再也不用聞醫院裡瀰漫的酒精和濃鬱的豆漿味了。現在，她充滿自信，相信自己無所不能。就這樣，麗珠在大學期間認識了喜歡的朋友，也遇見了夢寐以求的人。金麗珠的生活充滿了幸福。她並不知道，從小就讓她窒息的病痛又復發了。
只剩下三個月的時間，她無法對他坦誠相待。
*
就這樣，在我分手前十天，我才知道她的狀況。她突然宣布分手，我以為只有她背叛我、恨我，我才會感到被背叛和被她憎恨。她媽媽來找我，發現了她赤裸裸的謊言。她自私到極致，傷害了我太多，傷口越來越深，沒有任何癒合的跡象。
“...下雨了”
星浩拉開窗簾，坐在了汝珠的床前。
「……你帶傘了嗎？」汝珠虛弱地問。樸成浩搖頭，「…沒有。」然後目不轉睛地看著汝珠。
「怎麼了……這麼周到的樸成浩先生？」汝珠開玩笑地問。成浩苦笑了一下。或許是勉強的笑容，但他輕輕地握住了汝珠的手。汝珠強忍著，不讓那雙手觸碰到自己時湧起的情感，那雙手始終充滿著同樣的愛意。
邊。 -
星浩輕輕地吻了汝珠的額頭。這是星浩安慰汝珠的方式。星浩也明白汝珠因為沒有對他坦誠而感到內疚。雖然他因為無法撫平這份傷痛而感到心痛，但他無法在汝珠面前表現出來。
「……我身上味道很重？」汝珠擔心醫院的味道。她不想讓平常衣著整潔的樸成浩看到自己身上的味道。然而，朴成浩毫不尷尬地回答了我的問題：「沒有。」他深情地看著汝珠，眼神裡充滿了真誠。她越是疑惑“你為什麼這麼愛我”，汝珠就越是為朴成浩的深情而感到苦澀。她後悔自己還能堅持這份愛多久。
汝珠抱住了朴成浩。再多一點……再多一點。
我想最後一次聞到那份愚蠢。他的溫暖。我愛他，直到我生命的最後一刻。
。
。
。
***
冬天來得很快。她離開我已經三個月了。那是一段生活無法正常運作的時期。我睡不好覺，甚至連吞嚥任何東西的意志都沒有。我只想見到你。除了你的東西散落在房子裡，沒有你的空房間只剩下積灰塵。
“時間什麼時候過得這樣…”
整理衣櫃的時候，我陷入了沉思。想起你，我彷彿回想起了一段漫長的回憶。在如電影般流逝的記憶中，我彷彿看到了你的身影。
你微笑著。你的表情，就像那時，你把臉埋在高領毛衣裡，緊緊地抱著我…
我想再見到你。
。
。
。
。
。